丁招弟／牆壁上的教科書

歲末，掛在牆上的日曆從年初的豐腴亮麗，逐漸瘦削到一絲不掛了，最後僅存標示公司名稱、地址、電話和營業項目的大紅掛板兀自搖晃，令人傷感，但新懸掛的日曆帶來的喜悅，又讓人希望無窮起來。

每天撕日曆時，童年常哼唱的兒歌「日曆！日曆！掛在牆壁／一天撕去一頁／一天撕去一頁／時間過得真快，使我心裡著急／從今起：愛惜光陰，求學要努力……願大家，愛惜光陰，自強不息」，和被歌詞激勵的過往，一幕幕翻湧而出。

幾十年來，日曆長駐家中牆面。我們借助它記錄要事、查詢日期與節慶，尤其是農曆初一、十五的「素食日」。這本由娘家公司印製的厚實日曆，每頁印有國／農曆日期、廿四節氣、時辰吉凶，周間則穿插古蹟名勝、食譜等圖片，堪稱是本內容豐富的社會科教材。

拜這份日曆之賜，孫子自三歲開始學習月份大小、分辨國曆農曆，再扳著手指念「一月大、二月小……」如今十一歲的他，教四歲的妹妹認識日曆種種，場面溫馨。家人圍桌進餐時，抬頭欣賞風景名勝，對熟悉的景點喊「耶，我們去過」，再細數出遊的歡樂情景；至於尚未親臨的國內外勝地，則許下同去願望，午晚餐是補充物質與精神食糧的幸福時光。

節氣是另個學習熱點。祖孫討論節氣由來和故事，為了顯示有「學問」，又不被考倒鬧笑話，我會事先查閱相關知識，如「春分」、「驚蟄」、「雨水」、「霜降」背後的涵義及習俗。向來喜甜食的孫兒獨鍾「冬至」，但聽聞吃一顆湯圓長一歲的傳說後，他望著整碗紅白米糰，掙扎地說：「我不想變老，但湯圓實在好好吃……」然後毅然舀起一大匙入口，神情非常逗趣！

日曆上的美饌照片精緻養眼，又附簡要食譜，我打算依樣畫葫蘆端出好菜，豈知老饕孫糗我：「阿嬤做同道菜，味道永遠不一樣。」然後再補一槍：「外婆隨意動個手就美味無窮，阿嬤動了好幾下還是沒滋味耶。」蛤？好個可惡小孩！

孫兒平素喜歡追根究底，我沒將他追問吉凶宜忌、胎神喜神和財神等事掛心上。某天，家裡電器、燈光同時故障，媽媽見他匆匆下樓，又氣喘吁吁奔上樓說：「剛才時辰大凶耶。」聽媳婦轉述這插曲，我笑岔了氣，趕緊正色告訴他：「器物有一定使用期限，故障或壞掉是必然的，吉凶僅供參考哦！」

小孫女還看不懂薄紙上印些什麼，卻懂得摺頁提醒長輩莫忘她生日，也早早列出「造型蛋糕和芭比娃娃」的禮物清單。年初，日曆剛熱騰騰掛上牆，她將所有家人，包含外公外婆的生日全摺角標記。這個機靈的小妞發現媽咪長尾巴之日近在眼前，特地拜託她眼中「很有錢」的爺爺準備小熊維尼玩偶，理由是「我還小，沒錢買禮物」，同時暗示媽媽會送「有毛」的賀禮，真是世故的小人兒。

雖說資訊發達年代，上網查詢資料易如反掌，在乎與懸掛日曆者已不多見，但看似不起眼的日曆飽藏不少學問，絕非「老叩叩」之物，又能凝聚家人情感，何妨掛上一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