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觀策／川普應重溫那通給卡特的電話

美國前總統吉米．卡特走完一個世紀的人生，在酬儀盛典後歸葬於他在南方喬治亞州的家鄉平原鎮。這位平凡的總統實則有著不凡的思想厚度，然而蘊藏於其心中的政治哲學，卻早已被當今的美國政壇棄如敝屣。最新的鮮明例子就是，卡特將巴拿運河交還給巴拿馬，而四十餘年後，將走馬上任的川普卻揚言將它搶回來。

可能與其務農的出身有關，卡特對國際政治似有一種天生而神奇的平衡感。在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美中建交的當天，他在寫給當時大陸國務院總理華國鋒的新年賀詞上說，美國希望有一個多元化的世界，每個國家都可以自由地做出獨特的貢獻，以表達人類的多種願望、文化、傳統和信仰。並說，「我們歡迎中華人民共和國愈來愈多地參與國際事務」。

雖然，美中當時建交更多地是受到他的國家安全助理布里辛斯基的強力主導，但這份祝詞上所展示的風景，卻不是美國一方獨霸，而更像是多極世界。不過，在他因營救伊朗人質失敗而導致無法連任後，雷根主政後的美國開始被新保守主義完全俘虜，十年後更因蘇聯瓦解，開始走上專擅驕橫的極端利己主義與單邊主義。

卡特所嚮往的世界與其後繼者間的差距，在一段談話中表露無遺。二○一九年四月的一個星期天，卡特在平原鎮的浸信會教堂主持主日學時透露，川普總統前一天傍晚打電話給他，說他正為中國不斷超越美國感到不安與苦惱，對此卡特向川普問了一個大哉問：「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說：「我在一九七九年推動與中國實現關係正常化，你知道在那以後中國發動了幾次戰爭嗎？」卡特自答道：「零。而我們一直在打仗。」他說，美國在二百四十二年的建國歷史中僅有十六年沒有打仗，堪稱「世界歷史上最好戰的國家」。

卡特這段表述稍有小誤，美中建交一個半月後，自美返京的鄧小平就揭開了懲越戰爭的序幕，所以次數並不是零，而是一。不過，這並不妨礙卡特整體思維的價值。中國此後的確致力於建設與發展而非戰爭，而美國卻在自詡正義的窮兵黷武中迷失了自我。

卡特當時還問了川普另一問題：美國如今有多少里程的高鐵？答案仍是「零」。這個零在六年後依舊未被打破。

當川普與卡特的名字再次並列，竟是川普對拜登下令為卡特降半旗一個月感到悻然。更反諷的是，他似乎忘光了卡特不要迷戀戰爭的警語，妄言不排除以武力奪取格陵蘭與巴拿馬運河，並貪婪地覬覦北方加拿大的整片領土。

川普看似傲慢的狂言實則是深沉的哀悼，他在緬懷十九世紀初美國剛剛獨立不久，仍可南北馳騁、任性征逐土地的時代，那時美國向路易斯安那、俄勒岡領地推進，還遠征了加拿大；但這個舊帝國主義迷夢，根本不是美國此刻衰落的解藥。

美國甚至滑入了一個弔詭的場景，迷戀戰爭的美國竟在武器迭代上輸給中國。就在川普上任前夕，中國推出了六代機及無人機航母，甚至連高鐵速度都推進到時速四百公里。卡特早就給了川普重返光榮的錦囊：將數以兆計的軍費轉作教育與建設，放棄用戰爭牟取地緣暴利的惡習。川普應重溫六年前那通電話，如此他將知道如何治理國家，只恐怕他已在不歸路上，愈走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