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莎格蘭姆劇團前首席、「舞蹈界奧斯卡」美國貝西獎（Bessie Awards）得主簡珮如，以AI音樂融合古典，以舞蹈版「蝴蝶夫人」致敬普契尼逝世100週年。她如何進入四十不惑，有了婚姻與孩子繼續堅持舞蹈夢？放任AI發揮，「現場生成音樂，每次都有些不同」的創意如何出現？
以「黑蝴蝶」三部曲，演出蛻變歷程
舞者身穿寬大的黑色舞衣，舉起兩臂的紅色寬袖，舞動過程，袖子和衣襬隨之起舞張揚。在漫天的金粉中，舞者就像隻展翅的黑蝴蝶，在舞台上，有力地蛻變、飛翔。這，是國際頂尖舞者簡珮如的舞作《蝴蝶夫人》，以現代女性視角，呈現義大利歌劇大師普契尼的歌劇作品《蝴蝶夫人》。
多數台灣觀眾對簡珮如的印象不外乎：瑪莎葛萊姆舞團首席、台灣第一位貝西獎得主。這幾年，簡珮如不只屢獲國際殊榮，2017年台北世大運，她更受邀在開幕儀式表演，舞出台灣活力。同年，簡珮如也以首席舞者身分，帶瑪莎葛蘭姆舞團回台演出。
但2024年11月，簡珮如回台灣演繹的新舞作《黑蝴蝶》，卻是她自己一路蛻變的過程。《黑蝴蝶》由三支舞作組成，分別是經典的〈狂喜再現〉、新編創實驗作品〈玩〉、以及重獲新生的〈蝴蝶夫人〉。這一次，簡珮如為自己綻放，為自己而舞。
在瑪莎葛蘭姆舞團，蝴蝶效應的起點
「能夠繼續在舞台上表演，我覺得是很幸福的事情！」簡珮如語調上揚地說著，言語間流露她對表演的熱愛。11月底，在臺北表演藝術中心，簡珮如甫結束《黑蝴蝶》的演出和兩場演後座談，行程滿檔，她卻依舊活力滿滿地回味剛才的演出，以及習舞30多年來的心路歷程。
《黑蝴蝶》的第一部舞作〈狂喜再現〉，是2017年簡珮如獲得貝西獎「最佳表演者」的舞作，重現「現代舞之母」瑪莎葛蘭姆（Martha Graham）1933年首演的失傳舞碼。
回想當初，加入瑪莎葛蘭姆舞團，就是簡珮如人生蝴蝶效應的起點。生完孩子後，簡珮如決定回到她喜愛的舞台繼續跳舞，於是在2011年考入瑪莎葛蘭姆舞團，陸續從正式舞者、獨舞者，到2014年，簡珮如只花三年時間就升為首席舞者。
由於瑪莎葛蘭姆極強調身心連結，「肢體表演不只是擺動作，它是有含義的，表達我從內心反應出來的情緒感受，」在瑪莎葛蘭姆舞團的日子，也讓簡珮如逐漸養成「以肢體敘事」的舞蹈風格，成為引發後續一系列創作的蝴蝶效應起點。
因女兒離開舞團，新舞作結合AI音樂互動
自從升為夢寐以求的首席舞者後，簡珮如不斷詢問自己：還有其他可能嗎？同時，每天跟著舞團世界巡迴演出，「空中飛人」的生活讓她沒有時間陪伴家人。看著女兒一天天長大，簡珮如為了參與孩子的成長，在2017年毅然決然離開瑪莎葛蘭姆舞團，成為獨立舞蹈家。
為了照顧家庭孩子而離開舞團，但簡珮如卻沒有放棄舞蹈之路。離開舞團卻是獨立創作的開始。簡珮如形容，獨立舞蹈家就像是「拿回生活主控權，」不僅有更多時間陪伴家人，更能盡情探索，嘗試新的藝術可能。
像2024年6月的義大利DAP藝術節，簡珮如便帶著女兒一起在義大利中西部小鎮皮耶特拉桑塔，進行駐村創作。為期兩週的藝術節，簡珮如邊工作，邊陪伴家人，和女兒享受在義大利的假期。
也正是在DAP藝術節，簡珮如以經典歌劇《蝴蝶夫人》為靈感，創作出《蝴蝶夫人回音》。原版《蝴蝶夫人》描述20世紀初，一位日本藝妓與美國軍官相識結婚，最後分隔兩地，當美國軍官再返回日本，卻要求帶走他們的孩子，讓蝴蝶夫人傷心欲絕，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和蝴蝶夫人一樣，有丈夫和孩子，「但我絕對不會選擇自殺，」簡珮如堅決地說，同樣有著愛情和親情的羈絆，簡珮如認為，現代女性可以更堅強、獨立地展開新生活。因此，在舞作〈蝴蝶夫人〉中，簡珮如呈現痛苦掙扎、蛻變的過程，最後在漫天金粉中，蝴蝶夫人找回內在力量，重獲新生。這個結局，彷彿也是簡珮如人生的新樣態，2024年的《黑蝴蝶》，就是簡珮如破繭而出的重要舞作。
簡珮如以AI音樂融合古典，以舞蹈版「蝴蝶夫人」致敬普契尼逝世100週年。取自臉書＠簡珮如表演藝術
新舞作結合AI音樂互動，每次都不同
2019年，簡珮如離開舞團獨自闖蕩不久後，卻迎來表演藝術界的黑暗時期：新冠疫情。疫情期間，所有表演行程暫停，「一夕之間我就失去舞台了，」對熱愛舞台的簡珮如來說，這是極大打擊。
但在疫情期間，她卻不曾停止創作，反而將空閒時間用來反思，並嘗試跨界合作和線上舞蹈教學。
在《黑蝴蝶》的一大特色，就是舞蹈與AI音樂的結合。簡珮如與義大利作曲家、法國藝術與文學騎士勳章得主Jacopo Baboni Schilingi合作，運用AI技術重新編制音樂，為作品注入古典與科技的當代對話。
當舞蹈演出的同時，Jacopo同時以手勢，即時生成音樂聲效。簡珮如認為，音樂會影響情緒，讓舞者更有張力，也能帶動觀者情緒。音樂家甚至作為串連《黑蝴蝶》舞作三部曲的重要橋樑，推動故事情節發展，讓蛻變過程一氣呵成。
「不是為AI噱頭，而是強調視覺跟聽覺的互相碰撞，」簡珮如強調，因是現場生成音樂，所以每次的音效都有些微不同，舞者的肢體演繹和音樂家的音樂聲響互相影響，能帶出意想不到的舞台效果。
由感性觸發，卻以理性與自律來延續
看著舞台上張力能量十足的身影，很難想像1984年次的簡珮如，今年已經進入不惑之年。簡珮如昔日恩師、北藝大退休教授張曉雄也感嘆，「很少有人到這個年紀，孩子都十幾歲了，還繼續在國際舞台跳舞，」連張曉雄也對簡珮如的舞台生涯和能量感到驚奇。
回首5歲習舞，至今超過30年的舞蹈生涯，簡珮如以自律來延續舞蹈夢。她提到，作為表演者其實很容易失控，受到音效或燈光等因素，「情緒會受到影響，但身體絕對不能失控，」簡珮如舉例，像是瑪莎葛蘭姆經典舞作《春之祭》，表達的就是臨死邊緣的情緒張力，但在表演過程失控，是非常危險的事。因此，簡珮如會以「沙漠中求水者」的強大意志力來掌控身體。
不只表演期間，日常生活，舞者也需要靠堅持練習，才得以維持在舞台上呈現最高品質的演出。張曉雄提到，就是這樣的理性和自律，才讓簡珮如脫穎而出，成為世界頂尖舞者，「不是傑出，是頂尖，」張曉雄強調。
簡珮如相信，蛻變不是結束，反倒是個過程。未來，她將目標放在創作和教學，期待透過舞作和舞蹈傳承，繼續舞出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