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戴雅門(Larry Diamond)
過去十年來,尤其自2022年2月俄羅斯對烏克蘭發動最新和最大規模的侵略戰爭開始,重新出現的各種軍事侵略和專制政權的對外動武,已經改變了世界的政治格局。即使在此格局完全形成之前,薩達姆.海珊(Saddam Hussein)對科威特的入侵占領行動,就已徹底粉碎關於冷戰結束將開啟國際和平新時代的希望。這一切本足以使人們記起那常被用鮮血寫入歷史篇章的警世箴言:權力飢渴的獨裁者對其鄰國構成嚴重威脅。一個更加和平、基於規則的世界新秩序的幻想已經破滅。在過去三十年間,歐洲(沿著後蘇聯時期在其邊界所形成的弧形區域)和中東地區一直是專制政權敵意擴張的戰略性戰場。然而,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未來十年內,全球最大的威脅將來自亞洲,尤其是來自全球最強大的專制政權──中華人民共和國。
正如博明(Matt Pottinger)及其共同作者在這本精彩而迫切重要的新書中明確指出的,數十年來,沒有任何國家像中國一樣,以如此快速、高強度和可預見嚴重後果的方式擴張軍事力量。這已遠非僅僅是為了滿足中國作為全球超級大國崛起的軍事擴建所需,顯然是為擴張其野心而脅迫他國,透過軍事入侵、封鎖絞殺,或兩者併行,企圖實現北京領導人所聲稱的「台灣與祖國的統一」。書中詳細地揭示,中國狂妄自大的獨裁者習近平不斷地警告共產黨幹部和全國人民要做好戰爭準備,特別是一場由習近平親自主導的戰爭,欲為習近平取得「封冠加冕」的最終勝利,這將使他在中國共產黨領袖的群魔殿地位甚至可以超越毛澤東。此外,作者們還指出,中國不僅透過文攻武嚇準備併吞台灣;並重新組建其經濟以防範被西方經濟制裁所可能造成的重創,升高資訊戰和灰色地帶軍事演習的強度,並快速建設和調整基礎設施,以為進行大膽跨越台灣海峽的軍事行動和甚至為可能的「偉大鬥爭」做準備,這些被認為是贏得勝利所必須做的動作。
然而這並非是第一次獨裁者向世界預示其侵略鄰國的意圖。例如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在1930年代快速推進軍事現代化,並在1936年率領兩萬德國國防軍進入萊茵地區,明目張膽地違反了《凡爾賽條約》(Treaty of Versailles)和《羅加諾公約》(Locarno Pact)。當時歐洲的民主國家對希特勒的行動姑息無作為,隨後接連出現多次失敗而未能阻止希特勒征服野心。其中最著名的是1938年的《慕尼黑協定》(Munich agreement),當時英國和法國希望阻止希特勒揚言的戰爭威脅,但卻屈服於他要求吞併捷克斯洛伐克(Czechoslovakia)的德語族──蘇台德地區(the Sudetenland.)的領土要求。英法對德國獨裁者如此天真且具有災難性的妥協讓步,使得《慕尼黑協定》後來成為對獨裁者尋求擴大權力、財富和領土所採取「不切實際、與虎謀皮」姑息主義的同義詞。
現在台灣成為獨裁者侵略野心的目標。現今強大的民主國家能否採取反制行動,威懾中國這個潛在的侵略者,將對未來世界的和平與秩序產生深遠而重大的影響。現在,民主的台灣就像1930年代的捷克斯洛伐克一樣,正面臨強鄰虎視眈眈的困境。同時,台灣有著可以說亞洲最自由的民主政體,並且是1974年後民主化「第三波」(third wave)最成功的典範之一。這樣的成就應該足以成為必須解決「台灣問題」的正當理由,正如我們早該在1930年代就應該做的一樣,絕不容許民主國家被一個權力飢渴的獨裁者所吞噬,並期待獨裁者不會進一步危及其他的民主國家。
正如博明及其共同作者所列舉的一樣,阻止中國強行吞併台灣還有其他強而有力的理由,因為這對於世界秩序至關重要。正如本書所解釋的那樣,台灣對世界經濟、印太地區商品自由流通以及美國國家安全的戰略重要性無可取代。如果中國征服台灣,可能會控制全球半導體供應鏈,特別是在先進製程方面;或是在激烈的戰爭階段,生產超過世界一半的芯片(以及超過90%最先進的芯片)的開發和製造設施可能會遭受重大損失或摧毀,導致世界經濟陷入嚴重衰退,甚至直接引發全球性經濟蕭條。此外,如果中國占領台灣,它可能會在台灣島上部署潛艇和其他眾多軍事設施,並利用其地緣戰略位置(位於所謂的第一島鏈,即日本和菲律賓之間),要脅整個東亞地區以達到其目的。中國正不斷使用強硬手段和恐嚇,來伸張其對大部分南海毫無事實根據的領土聲索,這將嚴重削弱美國維持印太地區自由開放的承諾,致使亞洲(甚至可能更遠的地區)的民主國家最終選擇拋棄對美國的戰略信心。果真如此,這也將為自二戰結束以來最大的國際影響力轉移揭開序幕。
不過,現在仍然有可能阻止上述情況的發生。正如博明及其共同作者所主張的(與喬治.華盛頓和許多其他戰略思想家的觀點相似),「為了維持和平,民主國家必須做好戰爭的準備。」民主國家必須表明他們不僅具有手段而且有決心,能有效遂行作戰;中國若發動非必要性戰爭必將面臨失敗的可能結果。現在中國的經濟停滯不前,企業家和科學人才外逃,社會(甚至許多共產黨員)對習近平的統治感到希望幻滅。一旦他發動戰爭卻又失敗,習將招來個人身家性命不保的後果。因此台灣、美國、日本、澳洲和歐洲等國的當務之急,就是想辦法說服中國領導人,若真的使用武力解決台灣問題,可能會對所有上述國家以及中國本身造成無法挽回的災難性後果。
在下面的章節中,博明和他傑出的共同作者們將詳細說明台灣、美國及其戰略合作夥伴必須採取那些應急工作,以防止、擊退並最終挫敗中國共產黨企圖強迫吞併台灣的行動。他們明確指出,只有透過這種力量、決心和準備,才能阻止中國對台灣的攻擊。我們必須期待決策者和民主國家的社會大眾,在為時未晚之前,能認真聽取他們的建言。
本文作者/
戴雅門(Larry Diamond)
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所(Hoover Institution)威廉.L.克萊頓(William L. Clayton)資深研究員
史丹佛大學弗里曼.斯波利國際研究所(Freeman Spogli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Studies)莫斯巴赫(Mosbacher)全球民主資深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