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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的幻觉森林(小说)3-4

送交者: 尘凡无忧[♀☆★★★人似秋鸿★★★☆♀] 于 2025-01-25 8:48 已读 1306 次 4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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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苦于无处发泄生理与心理需求的阿诺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读书和不停地写作。但是阿诺心里很清楚,他现在写出来的文章有多差劲:粗糙,干巴,丝毫没有灵气。

因为他的想象力几乎被生活杀死了,阿诺悲哀地想。他总能看见一个试图飞翔的长着翅膀的小男孩为了起飞而助跑,还没有跑上几步路就跌倒在地上,然后他就在那原地脱尽翅膀上的羽毛,变得倦怠,赖皮,颓靡,仿佛瞬间苍老……他飞不起来了。

“几乎每个面容愁苦的男作家都是因为性冲动不能得到充分满足才选择去奋笔疾书。”阿诺那天在一本书上看到这句话时差点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喝彩。不过一抬眼遇到因为儿子请求要吃妈妈做的酱肉包而难得在厨房里忙碌的南茜扑克牌似的毫无表情的脸孔,阿诺心里的那声喝彩就被强行折断在嗓子眼里了,不上不下,正卡在嗓子眼中间。

阿诺起身去给自己倒来一杯酒,想把那句嗓子眼里的话冲下去,却不想那句话极具反抗性,竟把他的那口意有所图的酒给呛出来,红色的酒点子飞得满地都是,酒的香气也颠着小脚在空中到处乱跑。

阿诺的脸本来因为心虚莫名地红起来,如今被呛得红得像着了火。这些酒小兵被打败了。阿诺看着满地的红点想,他好像看到那句话像个胜利的小人儿似的叉着腰挑着眉毛站在他的嗓子眼前雄赳赳气昂昂地看这场好戏……你真厉害。阿诺简直想给那个小人儿发个冠军的奖牌了。

南茜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忙碌她自己的事情。南茜的表情那么淡漠,以致阿诺一度以为自己快被这种生活闷出抑郁症了,现在他觉得南茜倒像有点抑郁的迹象了。

如今的南茜从来都是一副万事不关心淡淡恹恹的神色,连对从前最爱的儿子也没有几分爱心与耐性。阿诺搬入书房之后,也偶尔会在儿子睡熟之后带着一腔旖旎的心思溜进妻子的卧室,不过几乎都是扫兴而归。

从前那个生龙活虎性致勃勃的南茜哪儿去了?当阿诺被妻子厌烦地推开,阿诺就觉得从前那些缠绵炽热的暴力时刻都像是虚幻的似的。

假如没有夫妻之间身体的粘合,那么怎么可能达到夫妻灵魂的粘合呢?这是阿诺若干年前和南茜尽享鱼水之欢时借着一个小说人物的口向他的读者们传达的一种婚姻爱情的理念。那时阿诺很为自己这句格言似的话里显露出的不凡见地而颇感自豪。

现在阿诺想起这句话就觉得极为讽刺,年轻时的自己是居高临下饱汉不知饿汉饥地嘲讽别人,如今看却更像预见到了一二十年后的自己——他和南茜之间现在真的缺少了那道身体的粘合,而他们的灵魂就简直像生活在两个星球那么遥远了。

阿诺一边想一边讪讪地快步走到厨房找来擦手纸把地上的红印子一一擦干净,一边擦他一边在心里偷偷对那些酒小兵说话: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小家伙,现在知道了吧,真理是打不败的……

阿诺收拾完地板转身回去厨房扔手中的垃圾时,完全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亮堂堂的窗外:今天的阳光好明媚啊,洒在院子里的苹果树上,给青苹果都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天蓝得能滴下海水,轻风拂着树叶微微摇动,阿诺几乎可以闻到青苹果的清甜香味……

阿诺觉得此时他闭上眼睛就可以做一个芬芳的白日梦了,他已经很久不做白日梦了。恰恰此时,一个洁白的云朵一样的身影飘进阿诺的眼中,让阿诺差点以为天上的云彩掉下来了。他擦了一下眼睛再看,赫然看清那不是一朵白云,是一个女人。

就在意识到那是一个女人的同时,阿诺听到自己心田里轰地响了一声惊雷:这个女人真美啊。阿诺看不清她的脸庞,但是直觉到她从内向外悠悠散发的美丽。她站在只有一棵苹果树的院子里却好像站在绿色的丛林里,漆黑的长发瀑布般倾泻在胸前,一身白色的长裙垂及脚踝,轻风恰到好处地吹拂,使她颀长的身躯隐约地显现出来,双腿之间勾勒的细壑仿佛无限长地向身体上方延长,一直到曲线完美的胸部……

阿诺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一阵痉挛似的异动。他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悸动了,仿佛有一双手温柔地按在他的身体上,旋开了一个热流的开关。

4,

阿诺几乎是狼狈地从窗前逃开的。

由于匆忙一脚踢在餐桌的桌腿上,五个脚趾一齐钻心地痛,阿诺忍不住呲牙裂嘴地差点喊出来,不过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那个白衣女就在他的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阿诺呲开的牙慢慢合上了:他不能让美丽的女神看到他不勇敢的一面。

难道她是他新搬来的邻居吗?阿诺暗自想。邻居的房子卖掉有一阵日子了,新的主人却一直没有出现。听说新的买主是一位动物学家。难道那个白衣女是房子的新主人,是动物学家吗?

怀着这样的疑问,阿诺那一整个下午都在他的书房里紧张地盯着对面房屋的动静。从他的书房望出去,刚好对着邻居家的院子。

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一个人影在邻居的院子里晃动,那个白衣女再没有出现。邻居的整栋房屋安静得如同一座坟墓。阿诺突然打了个寒战,他中午时看到的那个白衣女人不会是他的幻觉吧?或者是鬼魂?

那天直到夜里对面的房屋也没有一丝生息出现,黑乎乎地立在那里,像个被施了魔法的庞然大物,静止在咒语念出的那一刻。阿诺从来也没有觉得对面那栋房子那么恐怖,他现在觉得里面大概藏着女鬼了。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鬼。阿诺这样一想,恐惧的心理就减轻了。再想一想那具美丽诱人的胴体,那无限延长的细壑,阿诺的恐惧就完全被无端泛滥开来的情欲治愈了。女鬼就女鬼吧,销魂就好。阿诺这样想着,渐渐进入梦乡。

那一晚阿诺的梦乡里,朦朦胧胧中他感觉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当他从自己家门溜出去那一刻,他家和邻居家相连的后院消失了,变成了整片的森林,那道将两家分开的铁栅栏自然也不见了。偌大的森林像一个迷宫,每一棵树都像一个门神,阻拦着他。他在森林里茫然地奔跑着,直觉白天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也在这片森林里,他能够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特有的沁人的香气。但是任凭变成小白兔的阿诺在森林怎样转来转去都是徒劳,他找不到她的身影。

她一定在这森林里面,就在这森林里面——梦里阿诺一急就醒过来。森林消失了,只有一线清凉的月光从未遮严的窗户流泻下来:那是阿诺特地留出的缝隙可以观察对面的房屋的。

回想到梦中的小白兔,阿诺用手指抚摸一下自己的身体,还好,他的肌肤还是光滑的人体的皮肤。

这个梦预示着什么呢?阿诺在黑暗中睁大双眼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看进去,好像穿过无穷无尽的黑暗他就可以找到他想得到的答案似的。

之后那几天阿诺一直魂不守舍地守在书房里,电脑打开着,可是一个字也写不出。阿诺的两眼盯着窗外邻居家的后院,像一头饥饿的狼在盯紧猎物的洞穴,只等猎物一露头,他就会猛地向前一下把它扑倒在地,大快朵颐。

整整一个星期,对面的房子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阿诺终于等得疲惫了,他有点相信那天是他的幻觉在作怪,他不是经常会在自己的脑海里幻化出一个个美女吗?压抑的情欲折磨得他时时会产生庸俗的幻觉。

那天的白衣女也一定是他幻想出来的——他太久没有亲近女人了。那天的阳光那么明媚,让人一下子生出蠢蠢的欲望来,那个白衣女大约就是他的身体不可抑制的欲望的一种爆发的变形。

又过了三天,在阿诺几乎确信了白衣女是他的幻想并不真实存在的时候,那天阿诺正在院子里给他的花草浇水,这个夏天快要过去了,却总共也没有下几滴雨。正在阿诺拿着水龙头吹着口哨悠闲地到处喷洒水雾的时刻,阿诺忽然再次看到了白衣女。

虽然她今天并没有穿着那天的白色及踝长裙,而是换上了一条天蓝色的连身短裙,长发也没有垂在胸前,而是高高地盘在脑后,阿诺还是一眼认出来她就是白衣女。

不知什么时候她正站在他的侧面两三米远,他们之间隔着一排黑色的铁栅栏,白衣女看着他浅浅微笑,然后用一种纤细柔软的手指一样的声音向他打招呼,“嗨,你好!”

阿诺的身体瞬间又僵硬在那里。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纤细柔软的手指一样的声音,在他第一次远远看到她的时候,是这个声音把一双柔软的手放在他的渴望的身体上,打开了那个热流的开关。

想到这里,阿诺觉得呼吸短促,他快站立不住了。不,有一部分的他已然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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