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

王充
王充畫像
出生	27年（東漢光武帝建武三年） 會稽郡上虞縣（浙江省紹興市上虞）
逝世	約97年（東漢和帝永元九年） 會稽郡上虞縣
国籍	漢朝
教育程度	太學生
知名作品	《論衡》、《政務》、《養性》
父母	王誦（父）
亲属	王凡（祖父）
时代	東漢
地区	中國
学派	雜家
主要领域	世俗批判
著名思想	命定論、無鬼論
受影响于 揚雄、桓譚
影响于 上田秋成

王充（27年—約97年），字仲任，會稽郡上虞縣人（今浙江省紹興市上虞），東漢時的士人與思想家。王充年輕時曾到京城洛陽的太學學習，學成後多年出任地方州郡縣的屬吏，罷官後致力著述，撰有《論衡》一書傳世，以批評當時虛妄的迷信與偽說。王充相信天地乃由氣構成，萬物由氣所生，想法接近蓋天說而反駁渾天說。王充提出天道自然無為，無知覺無意志，反對儒家的天人感應說與災異論，治術上主張無為而治。現實政治方面，王充為朝廷歌功頌德，神聖化東漢王朝統治。王充又主張命定論，相信人的吉凶禍福、壽夭、善惡，以至國家的興滅盛衰，都由天命支配，為善或作惡都不能改變命運。宗教方面，王充主張無鬼論，批評「人死為鬼」之說，否定靈魂死後存在。他卻相信世間有各種鬼妖或精靈。王充又批判當時流行的各種風俗禁忌與迷信，反對占卜算命。20世紀學者高度讚揚王充哲學及其《論衡》，稱之為「科學精神」的表現，或是「自然主義」哲學的典範。

生平

王充祖先籍貫原為魏郡元城，因軍功分封到會稽郡陽亭，後來封地盡失，以農耕為生。祖父王凡做過商販，為躲避仇家，從陽亭遷往錢塘縣，到其父親王誦時又與人結怨，舉家遷往上虞縣。王充出生於上虞縣，一歲時父親王誦去世。王充自幼聰慧，不喜歡玩耍，八歲時入書館讀書，學習《尚書》、《論語》等經典，成績和品行都不錯；大概十七八歲時，到京城洛陽進入太學學習，師事班彪。王充貧困而無力買書，就在書店站著讀書，靠背誦而精通百家之言。54年左右，王充離開京城，學業有成進入仕途，在縣和郡都做過「掾功曹」，在州做過「從事」（副州刺史），屢次與上司意見不合，過著懷才不遇的屬吏生活。86年，王充六十歲時受刺史董勤徵召，先後當上揚州從事及治中（刺史副手），88年六十二歲罷官家居，引退後專心著述，教授弟子，寫作和編輯《論衡》一書。撰述期間，窗戶和牆壁都掛滿刀、筆等書寫工具。友人謝夷吾上書推薦王充，漢章帝「特詔公車徵」，王充因老病推辭。

王充流傳後世的主要著作是《論衡》85篇（闕一篇）；此外著有《譏俗》、《節義》12篇，批判當時風俗；《政務》之書議論政治；《養性》之書16篇，講述保養身體的理論和方法，但都沒有流傳下來。《論衡》的著作動機是要批評當時虛妄的迷信與偽書，所謂「論衡」即論及各種思想予以比較衡量的意思。王充把《論衡》比作《呂氏春秋》、《淮南子》之類，撰成後重新編排書中所有文章的先後次序。

思想

宇宙論

王充認為天地由氣構成，天地亦會放出氣，「天地合氣，萬物自生」，上天施放陽氣，大地施放陰氣，陰陽二氣互相影響，形成其他種類的氣。萬物的生成，都由於稟受元氣，氣所凝聚。人和動物都是稟氣而成，區別在於稟氣的厚薄。他主張陰陽調和，陰陽調和失控則引起災變。有關天地的形狀，王充的想法接近蓋天說而反駁渾天說，認為地是一大平面，天宛如一個大盆蓋在地上，天圓地方，天體帶著日月旋轉，天有六萬（一說八萬）里高，365度一周天。天地剛分時相距較近，後來就距離遠了。太陽在天上一晝夜運行一度，計2000里；月亮一晝夜運行13度，計26000里；天一晝夜運行365度，計73萬里。天由東向西轉，日月則由西向東轉。二十八宿猶如日月運轉時停駐的驛站。天象的變化是由天命天道所左右支配，日蝕、月蝕、隕星等都是自然之道。

王充排除了《老子》「道」形而上學的意義，卻繼承道家自然和無為的觀念，提出天道自然無為，不能知曉人間之事，反對董仲舒等人的天人感應論，與儒家的天譴災異說，認為災變並非由於君王的行為造成的。天既不譴告人，人亦不能感動天。天無口無耳，不能視聽，故天無意志，無目的。萬物的生死變化，都是出於自然，自然界中一切生物都互相吞噬。天地間一切現象和變化，都是無意識的因緣偶合。鄧紅則指出王充提出祥瑞之說，其實也有天人感應的思想。王充相信天主宰萬事萬物的命運，決定人類的生死禍福；國家的命運和社會的治亂，亦由天命決定的。天又是道德仁義的終極來源，天上眾星是天官，和地上王者的百官相應。

政治與社會

王充批判天人感應的災異論，卻贊同天人感應的祥瑞說。政治的得失與人君的賢愚，決定符瑞的出現。在聖人的盛世，會出現許多祥瑞吉兆，作為社會安定和平的象徵。王充反對儒家的德治論，否定人主觀努力、君王道德的作用，世間治亂不關乎人君有道無道，而是天命所致。國家興衰、社會安危，和人的命運一樣有生有死，受一種神秘力量支配，與當政者的道德才能、教化或政策都無關；國家是否安定，人民是否富裕是「國命」（國家的命運），「治有期，亂有時」，都是「天時」、「天命」所定，國家注定有危亂，再賢明的君主也不能挽救。國命非人力可以影響，聖人也無能為力；儒家的仁義，法家的刑法，都是庸人自擾，無補於事。茫茫宇宙中並無足以企慕追求的境界，人類歷史不過是一無目的、無歸宿的治亂循環而已。治術上王充傾向絕對無為，認為聖賢無為而治，贊美曹參和汲黯的無為之道。聖人有時也講天意，所謂天意其實就是人心，其目的在於教化愚人惡人。

現實政治方面，王充為朝廷歌功頌德，神聖化東漢王朝統治。他認為歷史是進步的，反對貴古賤今，是古非今，贊同「漢高於古」，反對「今不如昔」的歷史觀。三皇五帝、禹湯文武之類聖人的祥瑞，都比漢朝的少，說明他們都不能超越漢朝。孔子如果生活在漢代，也會歌頌漢朝。王充指摘那些沒有歌頌漢朝的士人是「俗儒」，批評他們忽視當朝的祥瑞，而妄言災變。漢朝正逢盛世，不需要災異來譴責君主。漢朝偉大英明，上比堯舜，五德之中漢為土德，功德感應上天，甘露黃龍、鳳凰麒麟都應帝王德政而生。王充認為漢高祖比周武王更偉大，其祥瑞也比周武王的多。他批判古代的祥瑞都是不合理或誇大的，只有在漢代出現的祥瑞，才真正象徵盛世。漢朝祥瑞眾多，疆域廣大，勝過周朝，當時漢朝皇帝亦超越周武王之類的聖王。東漢初年的三位皇帝，可與上古明君媲美。光武帝得天之助，不戰而勝，乃天命所定。王充譴責秦始皇焚書，讚揚漢朝歷代皇帝振興文化，特別褒揚光武帝和漢明帝優待文人，當時漢章帝高價收購古書。

人生

王充主張命定論、宿命論，人的吉凶禍福、壽夭、善惡，以至國家的興滅盛衰，都是由天命支配。命中注定不能富貴，則再努力都是徒然，這是王充從自己不得志的官場經驗歸納出的結論，他自感官運不濟，哀嘆壽命短暫，人生無常，對自己懷才不遇深感不忿，將萬事萬物的吉凶遭遇歸之於「命」，給予自我安慰。王充相信命是先天所定的，命運支配人的肉體與社會政治生活，誰也逃不過命運的支配。他贊同《論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的說法，人的福祿壽命，能否封王封侯全都在命。例如漢朝衛青能封侯，李廣雖有大功而不能封侯，就是各「自有天命」。人的壽命和身體都是先天稟氣而生，不可以人力改變。人的肉體和精神，都是先天在母體中稟受氣時就定下來的，「父母施氣時已定吉凶」。人才能的高下，人性的善惡，命運有貴賤，都取決定先天稟氣；稟受之氣量、質不一，高下善惡貴賤也有所不同。生命的長短，身體的強弱，決定於稟受氣的多少與厚薄。一旦稟氣而定就不可改變。稟氣充實堅強的人，則健康益年，反之稟自然之氣薄弱的人，則夭折不得天命之年。行善不能改變貧賤短壽的命運，作惡亦不必有損富貴長壽的命運。像盜跖莊蹻之輩，殺人無道卻以壽終。

王充相信天命天道沒有規律，出於偶然。一位賢才是否得到社會的承認，幸與不幸，都是出於偶然。人之命定乃天道之自然，自然規律實非人力所能左右。人是渺小的，一舉一動對自然界的影響也很小。他引用了《孟子》「揠苗助長」的典故，指出「人為」是不具有效果和意義的，對世界變化所產生的作用微乎其微。命運無處不在，主宰著萬物。不但人有命運，一切生物亦「莫不有命」。天上星宿有貧富貴賤之分，人類的命運被星宿的貧富貴賤所左右，「皆星位尊卑大小之所授也」。人在母體中所受之氣來自天體，天體星宿有尊卑，這些星宿散發不同之氣，人稟氣後遂有貴賤之分。人性論方面，王充主張有人性善，有人性惡，批評董仲舒和劉向關於人性的說法。人的賢愚操行是先天所定的，與後天的工夫沒有關係。根據人性，人可分為善人、中人、惡人三類，都是先天所定，善人和惡人是後天教育所不能改變的，中人接受感化教育，則可以改變善惡。

宗教

王充《論衡》書影

王充承繼桓譚的無神論，主張無鬼論，批評「人死為鬼」之說，否定靈魂死後存在，人死猶如火滅，無所謂鬼。見鬼只是人精神錯亂，引起幻覺。人之生是由於氣之聚，人之死是由於氣之散。人的精神是由精氣即陽氣所構成，身體則是由陰氣所構成。天之陽氣生精神，地之陰氣生肉體。氣聚為生，氣散為死。人之死，精氣散滅。生死只不過是氣的形體變化而已，人一死就復歸為氣態。「人死不為鬼，無知，不能害人」，精神依附肉體，人之肉體一滅，精神就不可能獨立存在為鬼。人的精神又稱為「五常之氣」，寄身於人的五臟，人死而五臟腐朽，五常之氣無寄身之處，人死就不能變成有知之鬼。王充贊同墨子「節葬」的主張，卻反對墨子「明鬼」之說。

但王充亦相信，在死人之鬼外有著各種的鬼妖，承認有鬼神萬物的精靈及天神地妖，「妖氣」會構成鬼。鬼是各種自然界的魑魅魍魎，在中國域外有「鬼域」。鬼妖由氣變成，陰陽失調之氣形成鬼氣，成為有形之物。陰陽不能調和之氣，陽一方太強，是為有毒的「太陽之氣」，能以人的形狀加害於人，「所謂鬼神，皆太陽之氣為之也」。事物的精氣亦能變鬼，如六畜之精氣、藏在舊房子或草叢中的精氣可以變成鬼妖。老物之精能化為鬼妖，傳說張良在下邳遇見老人授予神書，王充認為老人是黃石變成的，授書張良讓他輔佐漢高祖達成統一大業。鬼妖不是人死而變成的，形狀卻與人相似，會預告國家衰亡及個人凶遇，是國亡的符瑞，「國將亡，妖亦見」。

王充批判當時流行的各種風俗禁忌，包括疾病、死亡、建造、遷徙、婚嫁等方面的忌諱，也批判厚葬、祭祀、風水等世俗迷信，批評當時流行對歲神和月神的迷信，指出根本沒有歲神和月神。他譏諷社會習俗中擇日之舉，批判有關時日的禁忌，例如他認為人生病與風寒濕氣或飲食有關，與搬家時選擇良日沒有關係。王充反對以卜筮為人算命，否定龜甲和蓍草具有預言的能力。他卻相信命運是可以用骨相術預測的，稱讚相士有「知命」的能力。王充批評求神赦免和驅邪儀式是無效的，卻相信董仲舒以土龍求雨之說。他認為求雨祭祀沒有成效，擊鼓不能制止洪水。但一旦有水旱之災，還是應舉行雩祭、社祭，以表示君王關懷天下的恩德。王充認為求仙是徒勞無功的，反駁長生不死之說，批判謂人能長生不老、上天入雲的道術，也反對恬淡無欲、養精愛氣可以長壽的世俗觀點。

經學

王充站在古文經學的立場，批判今文經學，否定孔子奉天命而作《春秋》的說法，也否定《公羊傳》、《穀梁傳》所謂「筆削」的說法。王充懷疑儒家經典，認為五經「多失其實」，指出經過秦朝焚書，五經都殘缺不全，經中也有許多誇張之處。他排斥讖緯學說及其認為自然現象反映上帝意志的觀點，指出《易緯》中「亡秦者，胡也」的預言是後人偽造的。在《論衡．問孔篇》中，王充引用《論語》的不同篇章，表達了他自己的命運觀和對出仕的看法。對顏淵的早死，孔子哀嘆是「短命」，王充嘲笑孔子不懂得顏淵之死是命中注定，哀嘆可惜是不必要的。《問孔篇》亦就《論語》中孔子說理不清、易招誤會之處提出質疑。

文學

王充《論衡》文風生動，表達明晰簡潔。他在《論衡》多處用類推法、比喻手法進行辯論，在語言上保留了當時會稽郡的方言資料。《論衡．自紀篇》自傳色彩濃厚，描繪出不隨俗流、傲然獨立的形象，抒發憤世疾俗的心情。王充批評漢賦的鋪陳，喪失諷喻意義，也批評模倣古文和修辭上的形式主義，特別厭惡虛妄的說教。他尊重直敘主題、內容真實而暢達的文章，認為好文章須思考嚴密，說理暢快，通暢易懂，批評經傳一類艱澀難解的文字。

評價

位於上虞的王充墓

在古代，王充的評價毀大於譽。漢末蔡邕把《論衡》視作談助的玩物、奇特的論集。劉知幾批評王充貶低先祖而顯揚自己。王充曾批評孔、孟，因此在宋代以後受到非難。胡應麟批評《論衡》「煩猥瑣屑」，黃震批評其書常前後矛盾。《四庫提要》稱王充為「雜家」，黃侃批評王充議論往往破而不立。20世紀中國學者則高度讚揚王充哲學及《論衡》一書，稱之為「科學精神」或「科學方法」的表現，或是「自然主義」哲學的典範。如胡適稱《論衡》為「當時科學精神」的表現，「屬於自然主義一派的道家」。從1950年代起，大陸學者封王充為偉大的唯物主義者和徹底的無神論者。在1974年的批林批孔運動中，王充受讚譽為「反儒的大法家，反潮流的英雄」，馮友蘭稱讚王充是「兩漢時期最大的無神論者和唯物主義哲學家」。日本學者一般認為王充是「理性主義」思想家。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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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卷49》，出自范晔《後漢書》

《後漢三賢贊三首》

• 劉謹銘. 《王充思想是否符合科學標準之評議》. 《漢學研究》. 2003, 21 (1): 391–411 [2024-09-28] （中文（繁體））. 
• 林季芸. 《論王充對孟子命論之理解》. 《東吳中文研究集刊》. 2015, 21: 15–33 [2024-09-28] （中文（繁體））. 
• 黃雅雯. 《王充〈論衡〉顯現的文人意識》. 《淡江中文學報》. 2009, 20: 165–187 [2024-09-28] （中文（繁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