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究竟想从中国得到什么？ 6park.com
辩论华盛顿的战略——以及竞争的结局 6park.com
【作者】[美] 拉什.多希 / 杰西卡.陈.魏斯和詹姆斯.B.斯坦伯格 / 保罗·希尔  6park.com
【来源】[美] 《外交事务》杂志 【编译】真者 6park.com
拜登的计划 6park.com
【作者】 拉什.多希 6park.com
马特.波廷格（Matt Pottinger）和迈克.加拉格尔（Mike Gallagher）在《没有什么可以代替与中国竞争的胜利》（2024 年 5/6 月刊）中对拜登政府的对华政策提出了重要担忧。但他们的分析失之偏颇。他们对拜登政府对华政策关键事件的回顾并不准确，而且他们提出的建议是拜登政府已经在采取的措施。但最重要的是，他们下了一个错误的赌注：他们认为美国应该忘记管理竞争，无限制地进行对抗，然后等待中国共产党垮台。这种做法有可能导致局势失控升级，并可能迫使美国在采取作者所建议的加强国防工业基础和提高竞争地位的措施之前，危机就开始爆发。这种战略也意味着失去美国盟友和合作伙伴的支持，因为他们会认为这是不负责任的。 6park.com
这两个作者认为，他们的方法对中国有效，因为它对苏联有效。但拜登政府认识到，这场较量与苏联不同。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最近在今年一月的一次演讲中阐述了拜登政府的战略，该战略建立在对美国塑造中国政治制度的能力的现实假设之上。它的重点不是华盛顿希望与北京建立什么样的双边关系，也不是美国人希望中国拥有什么样的政府，而是美国直截了当的长期目标：保持印度洋-太平洋地区不受霸权控制，维持美国的经济和技术领导地位，支持地区民主国家。它寻求通过在国内投资并与海外盟友和伙伴结盟来重振美国的力量源泉。在此基础上，美国可以通过削弱中国损害美国利益的活动和建立有助于美国确保其优先事项的力量联盟来激烈竞争，同时控制局势升级的风险。 6park.com
一个错误的赌注 6park.com
我们可以赞同波廷杰和加拉格尔的许多假设，但在总体战略上却可以得出不同的结论。拜登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认为，中国是唯一有意重塑国际秩序的国家，也是唯一拥有经济、外交、军事和技术实力的国家。拜登政府认真对待中国在技术方面超越美国、增加世界对中国供应链的依赖、加强地区军事行动以及与伊朗、朝鲜和俄罗斯更紧密合作的努力。 6park.com
但美国政府并不认同这俩作者的假设，即与中国的较量可以像冷战那样果断而干脆地结束。尽管波廷格和加拉格尔谨慎地避免呼吁武力更换政权，但他们还是将胜利定义为 “一个能够摆脱共产主义独裁统治、规划自己发展道路的中国”。他们写道，一个在政治上类似台湾的中国是 “唯一可行的目的地”。 6park.com
但是，把赌注押在一个大国的崩溃或自由化上是不明智的。尽管面临挑战，但中国是一个世纪以来第一个GDP超过美国60%的美国竞争对手。中国拥有比苏联强大得多的工业和技术实力，并深深地融入了全球经济。我们不能希望它消失。 6park.com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俩作者复活了接触时代的最终目标：一个更加自由的中国。他们希望，这一次，一种模糊的强硬态度将成功弥补商业和民间关系的不足。但是，如果说接触有自满的风险，那么他们的方法则有升级的风险。寻求结束中国共产党统治的明确政策将把中美竞争变成中国领导层的生存问题。如果中国政府认定美国寻求全面胜利，那么它就没有理由保持克制。 6park.com
美国的目标并不要求中国进行政治转型，也不能保证共产党统治的结束会产生一个更加克制的中国。毕竟，共产主义俄罗斯的终结最终让位于普京的俄罗斯。 6park.com
外交，而非屈服 6park.com
由于他们押注中国的崩溃，这俩作者得出结论："美国不应该管理与中国的竞争，而应该赢得竞争”。但是，不应该试图管理两个拥有核武器的战略竞争对手之间的竞争，这种观点即使在今天的对华鹰派中也是不常见的，在这俩作者所赞扬的美国外交官乔治.凯南和美国总统里根的时代也是不常见的。 6park.com
这是因为管理竞争的努力使美国更具竞争力。这种行动向美国公众和美国的盟友与伙伴表明，美国是一个负责任的国家，他们可以放心地接受华盛顿的战略。与此相反，过度对抗的立场会让美国孤立无援，手段也会减少。北京明白这一点，因此总是试图把紧张局势归咎于华盛顿。波廷杰和加拉格尔的做法正中北京下怀。 6park.com
管理竞争不太可能实现那种我们想要的对华战略保证并解决中美之间的根本分歧。但华盛顿应该对解决具体问题的所谓 “战术保证 ”更有信心。更好地和中国沟通，知道华盛顿在从技术竞争到台湾等一系列问题上，正在做什么和不做什么，可能可以阻止中国这个偏执的，具宿命论思维的大国对美国的阴暗看法变得更加阴暗和危险。明确华盛顿的目标不是无限的，而是与具体利益相关联的，可以降低局势失控升级的风险。这需要面对面的会谈，以便迅速消除误解，直接解释美国所采取的竞争性措施，让双方都能找到出路。这绝非屈服，而是基本外交。它与激烈的竞争相辅相成，使竞争的风险更低，可持续性更强。波廷格和加拉格尔认为，任何此类努力都应从美国的强势地位出发，并且应是一个过程，而非最终目标。他们说得没错。但事实上，这正是拜登政府正在采取的方法。 6park.com
重建的时机 6park.com
拜登就任总统之时，中国政府就确信美国正在衰落。在特朗普执政期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公布了一句话，概括了北京对这一趋势日益增长的信心：世界正在经历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在习近平看来，特朗普总统疏远美国盟友和合作伙伴、在处理 COVID-19大流行病时反复无常以及无视民主准则，都证明了 “东方正在崛起，西方正在衰落”。在北京看来，特朗普并不强硬，而是难以预测和交易。他愿意在香港自治、新疆人权，甚至自己的技术和关税政策上妥协，以换取在选情上对他有帮助的让步，比如中国在对特朗普政治地位很重要的美国各州购买农产品和能源。中国政府并不认为这是实力的体现。 6park.com
拜登团队上任后，并没有像上届政府那样急于与北京展开外交。相反，他们后退了一步，减少了高层会晤，暂停了许多没有取得成果的对话。在两党的支持下，他们集中精力补充美国的力量。在国内，政府通过了关于大流行病恢复、基础设施、半导体和清洁能源的里程碑式立法。这催化了3.5万亿美元的新公共和私人投资，推动了COVID后的经济复苏，几乎是所有发达经济体中增长最快、通胀最低、失业率最低的国家。与此同时，中国经济放缓，人口减少。经济学家对中国名义GDP何时超越美国的预测从数年到数十年不等。 6park.com
在国外，美国政府通过澳大利亚、英国和美国之间的三边安全条约--AUKUS，以及由澳大利亚、印度、日本和美国组成的四方安全对话（Quad），拉近了美国盟友和合作伙伴之间的距离。美国与澳大利亚、日本、巴布亚新几内亚和菲律宾通过谈判达成了扩大美国军事准入的协议。它还提升了与印度、印度尼西亚和越南的关系；与东盟和太平洋岛国领导人在华盛顿举行了前所未有的峰会；并召开了三边峰会：一次是与日本和菲律宾的峰会，另一次是与日本和韩国的峰会。这些努力表明，美国的衰落并不像中国政府所希望的那样迫在眉睫。从这一立场出发，美国加强对华外交不是目的，而是实现美国利益和降低螺旋式升级风险的手段。 6park.com
拜登政府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成果。拜登和习近平去年秋天在加利福尼亚会晤时，双方恢复甚至扩大了一些军事联系，以降低冲突风险。北京采取措施减少流向美国的芬太尼前体，超越了与特朗普政府达成的协议。 6park.com
波廷格和加拉格尔这两人暗示，对华外交意味着美国强硬政策的缩减。恰恰相反，美国政府在加强外交的同时采取了更具竞争力的措施。去年，政府升级了对华半导体出口管制，首次制定了对华境外投资筛查协议，禁止向中国转移美国个人数据，并签署立法迫使中国字节跳动从TikTok撤资。白宫对中国制造的电动汽车的安全风险展开了调查，对战略性行业征收新的关税，并呼吁对钢铁和造船业征收关税，将比特朗普政府更多的中国公司列入出口管制名单。政府还向台湾提供了数十亿美元的新安全援助，包括首次直接从美国库存中提供物资。 6park.com
尽管有这样的记录，但波廷格和加拉格尔却认为，为了促进外交，拜登政府一直在 “淡化北京的冒犯行为”。他们声称，拜登政府计划让一个中国间谍气球在不通知公众的情况下飞越美国。但政府立即限制了热气球监视敏感地点的能力，并制定了安全击落热气球的计划，同时最大限度地利用机会收集有关技术和中国利用这些技术所做事情的信息。作者声称拜登政府尽量减少了有关中国在古巴建立基地的新闻报道。但事实上，拜登政府表示细节并不明确，并透露政府一直在实施一项全政府战略来对抗中国的海外基地，包括在古巴的基地。最后，作者暗示拜登政府在与中国的竞争中没有坚定地捍卫美国的价值观。但拜登一再将这场竞争描述为民主与专制之间的竞争，明确表示中国是一个独裁国家，并指责中国在新疆实施种族灭绝。 6park.com
常识、共同点 6park.com
这俩作者们正确地认为，中国正在为台湾问题上的灾难性冲突做准备。他们对美国国防工业基础、造船业延迟以及老旧舰船和飞机退役的担忧得到了广泛认同。他们提出的许多措施正在实施之中。这些措施包括扩大美军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的足迹、投资于无人驾驶或集装箱化武器系统以及可将 “哑弹 ”转化为制导弹药的工具包、加固关键军事设施以及预先部署补给品。 6park.com
但俩作者提出的每年200亿美元的威慑基金，用于在五年内 “在亚洲增派和分散足够的战斗力 ”的建议确实很新颖。这也比他们要求将国防预算实际增加一倍的呼吁更容易实现。威慑基金可以补充拜登政府新的 “复制者计划”（Replicator Initiative），该计划旨在两年内部署数千套无人自主系统。威慑基金还能推动美国对远程导弹和先进地雷等非对称能力的投资。 6park.com
波廷格和加拉格尔还对中国主导新技术、利用美国的依赖性、出口过剩工业产能以淘汰竞争对手的努力表示担忧。然而，拜登政府已经采取了他们所建议的许多措施：新关税、与盟国和合作伙伴就经济和技术问题进行协调、投资限制和出口管制。俩作者提出的其他措施，如防止美国资金投资于黑名单上的中国公司等，都是合理的，应该得到两党的支持。作者还呼吁华盛顿招募美国人，尤其是亚洲人才和技术专家进入政府，并确保美国人了解与中国竞争的利害关系。 6park.com
波廷格和加拉格尔对当前的对华政策提出了善意的批评，为对华政策辩论提供了重要的服务。但他们的论点最有用的地方并不在于与拜登政府的不同之处，而在于重合之处。美国对华政策的成功需要两党的基础。他们的文章表明，无论在中国问题的辩论中从哪里开始，目前，大多数政策制定者正在达成一套类似的常识性政策。 6park.com
拉什.多希 (Rush Doshi)是美国外交关系委员会中国战略倡议主任、乔治敦大学埃德蒙.沃尔什外交学院助理教授。他曾在拜登政府期间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负责中国和台湾事务的高级副主任。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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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远的危险 6park.com
【作者】杰西卡.陈.魏斯和詹姆斯.B.斯坦伯格 6park.com
美国在处理与中国这个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军事强国的关系时面临着重大挑战。中国政府并不认同美国对自由民主的承诺，与美国的许多重要国际伙伴不和，并奉行损害美国工人和公司利益的经济政策。应对这一挑战需要对推动中国对外政策的力量有细致入微的了解，并对美国力量的来源有清醒的认识。波廷格和加拉格尔所建议的前进道路这两项都没有体现。相反，他们提出了一种虚幻的胜利诉求，这种诉求将损害中国的自由事业，破坏华盛顿与美国主要盟友的关系，并有可能导致危险的对抗，让人想起冷战最糟糕的时期--这两人热衷于冷战。 6park.com
我们与波廷杰和加拉格尔一样，希望中国人民有朝一日能够享有更大的自由和公民自由。但历史已经证明，美国通过施压来实现变革的努力很可能会巩固专制统治，也很可能会破坏专制统治。俩作者说，他们并不是在呼吁 “强行改变政权、颠覆或战争”，因为他们知道这种极端行为会带来难以承受的风险。但他们提出的策略如果被华盛顿采纳，将确保出现最不理想的结果：中国领导层不愿意就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合作，但在面对敌对对手时却会通过诉诸民族主义情绪来加强国内力量。更糟糕的是，作者提出的激进政策将疏远美国的重要合作伙伴，而这些合作伙伴对 “我们对他们 ”的方式毫无兴趣。 6park.com
波廷杰和加拉格尔试图将他们的建议所带来的巨大风险降到最低，将其描述为不过是 “更大的摩擦”，最终会迫使中国政府干脆 “放弃”。是什么让他们如此自信，认为中国的核武装领导人会不战而败？这是一厢情愿，而非战略。他们指责拜登政府的做法是美国在20世纪70 年代用来管理与苏联之间风险 “缓和 ”政策的倒退，而他们的做法却是20世纪50年代 “倒退 ”政策的翻版，当时的 “倒退 ”政策将对立的超级大国推向了核决战的悬崖。 6park.com
冷战令人不寒而栗地提醒我们，不受约束的竞争是危险的。这也与美国公众的愿望相悖。根据非营利组织 “国家安全行动”（National Security Action）和 “美国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 for America）委托进行的一项2023年调查，两党多数选民--87%的民主党人和68%的共和党人--认为美国领导人应更加注重努力避免军事冲突，而不是为军事冲突做准备。只有21%的人认为中国是 “敌人”，76%的人认为中国是 “竞争对手”。 6park.com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对内加强控制，对外进行经济和军事胁迫，令人深感忧虑。对北京公开采取冷战对抗姿态只会强化中国领导层对强硬、独裁政策的拥护，而这些政策旨在显示中国的决心并使中国免受美国的压力。当中国的努力损害美国及其合作伙伴的利益时，华盛顿必须采取坚定而有分寸的措施来应对这些具体挑战。但美国决策者应牢记，中国的挑衅策略会自我削弱，削弱中国的经济活力，损害其国际吸引力。华盛顿需要下一盘有利于自身天然优势的长期大棋。 6park.com
中国目前遇到的经济逆风，加上美国为加强其经济和技术竞争力所做的努力，为两国关系的稳定创造了窗口，而两国关系曾一度险些陷入冲突。降低战争风险，在气候变化、公共卫生和潜在破坏稳定的新技术管理等共同关心的关键问题上开展合作，符合北京和华盛顿的利益。去年秋天，习近平与拜登在加利福尼亚州举行的峰会是朝着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峰会促成了遏制中国芬太尼相关出口的努力，并恢复了军方与军方之间的沟通，以降低意外危机的风险。 6park.com
即使在直接外交未能解决关键问题的情况下，华盛顿也会以开放的姿态与中国接触，向世界表明美国正在采取负责任的行动。此外，这种接触还提供了机会，迫使中国政府改变其有害政策，包括支持俄罗斯的乌克兰战争和其他威胁行动。 6park.com
美国在努力打击中国的网络攻击、信息运营和不公平经济行为的同时，也应该欢迎中国游客、商人和学生。波廷格和加拉格尔主张的政策只会加深美国人与中国人民之间的隔阂。如果这俩作者所说的支持中国人民是真心实意的，那么他们就必须认识到这些社会联系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官方关系依然紧张的情况下。 6park.com
波廷格和加拉格尔对冷战的怀念以及对新一代冷战战士的呼吁，只有那些对冷战的危险性毫无记忆的人才会发出。 6park.com
杰西卡.陈.魏斯（Jessica Chen Weiss）是康奈尔大学中国与亚太研究迈克尔.扎克（Michael J. Zak）教授，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中国分析中心高级研究员，曾任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参谋。 6park.com
詹姆斯.施泰因伯格（JAames B. Steinberg）是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学院院长，曾任奥巴马总统时期的美国副国务卿。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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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保罗.希尔 6park.com
波廷格和加拉格尔就中国对美国构成的挑战做出了错误的诊断，因此开出了应对这一挑战的错误药方。这一诊断之所以错误，是因为它大大夸大了中国战略的性质及其野心的范围。这俩作者断言，“北京正在推行一系列旨在瓦解西方、建立反民主秩序的全球举措”。北京确实在推行一系列全球举措，以最大限度地提升中国相对于美国的实力、影响力和财富，而且是无情而不懈地这样做。但它的目标远非加速西方解体或建立反民主秩序。中国共产党领导人专注于在多极世界赢得人心，尤其是在西方以外的地区，他们认识到，试图建立中国的全球霸权并将自己的制度强加给世界其他国家将与这一目标背道而驰。他们还认识到，这将破坏稳定，代价高昂，很可能无法实现，也不可持续。 6park.com
同样，波廷杰和加拉格尔断言中国领导人习近平有 “助长全球混乱的政策”，并认为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破坏世界稳定”，这也是错误的。恰恰相反，过去几十年来，中国政府的首要目标之一就是寻求一个稳定的外部环境，使中国共产党能够集中精力解决众多的国内问题和优先事项。这俩作者引用了习近平在2021年的一次讲话，他在讲话中说，世界正处于 “混乱”之中，“这种趋势似乎可能会继续下去”，并由此得出并列结论，即 “时代和趋势站在我们这一边”，中国 “机遇大于挑战”。但是，需要对习近平的讲话进行高度选择性的解读，才能推断出习近平陶醉在全球的混乱中。更广泛的背景以及习近平和其他中共领导人的讲话都清楚地表明，中国政府认为总体趋势对中国有利，不是因为全球混乱，而是尽管全球混乱。 6park.com
波廷杰和加拉格尔还引用了习近平2023年3月对俄罗斯总统普京说过的一句话： “现在，出现了我们百年未遇的变化。而我们是共同推动这些变化的人”。虽然现在媒体报道中经常引用这句话作为习近平和普京恶意议程的证据，但其中存在着 “传话游戏 ”的动态：这句话是习近平用中文即兴发表的一段话的俄语译文的英文翻译。这句话已被大肆渲染，但它似乎更像是随口一说，甚至是一个乱码翻译，而不是一个宏伟计划的宣言。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习近平无意说出译文中的内容，因为这与中国政府长期以来的说法不一致。更广泛的背景以及习近平和其他中国官员发表的讲话和文件清楚地表明，中国政府认为这些全球 “变化 ”中的许多变化是历史力量和参与者强加给中国的，既带来了危险和风险，也带来了机遇。更有可能的是，习近平和普京认为他们正试图推动对这些变化的回应。 6park.com
波廷格和加拉格尔指出：“习近平及其核心圈子认为自己正在与西方进行一场生存意识形态斗争”。他们当然这么认为，部分原因是华盛顿也明确表示，它认为自己正处于民主与专制的全球较量中。加拉格尔在 2023年2月众议院中国共产党问题特别委员会的听证会上强化了这一观点，他将中美竞争描述为 “一场关于 21世纪生活面貌的生存斗争”。同样，尽管俩作者引用习近平在2014年断言中国 “必须取得全面胜利”，但他们也宣称美国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替代胜利”。 6park.com
波廷格和加拉格尔将中国视为不可救药的存在性威胁，并据此开出一揽子药方，以应对不可避免的对华冷战。他们主张加强美国的军事威慑力，削弱中国的经济影响力，并在美国内外招募 “更广泛的联盟 ”来对抗北京。这一议程存在许多问题，包括对可能无法兑现的资金的依赖，以及与中国广泛的经济脱钩将使美国付出高昂的代价。还值得注意的是，该战略希望 “恢复美国在亚洲的首要地位”，这是一个不太可能实现的雄心勃勃的目标。 6park.com
此外，许多美国的盟友和合作伙伴都不太可能采纳波廷格和加拉格尔的论点中所固有的改变中国政权的目标。这俩作者宣称，他们并不主张 “强行政权更迭 ”或 “颠覆”。但他们对胜利的定义包括 “中国人民......找到探索发展和治理新模式的灵感”。这与波廷杰在2020年5月作为特朗普政府副国家安全顾问发表的演讲不谋而合，当时他猜测 “今天的中国是否会从少一点民族主义和多一点民粹主义中受益”。他还说："当少数特权阶层变得过于遥远和自私自利时，民粹主义就会把他们拉回来或把他们推下海。它有一种动能”。毫不奇怪，当时许多中国问题专家--可能还有中共领导人--普遍认为这是在鼓励中国人民推翻他们的政府。同样的受众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解读波廷格和加拉格尔的文章。 6park.com
在概述他们的建议时，这俩作者拒绝了华盛顿在1970年代对苏联采取的“声名狼藉的缓和政策”，理由是缓和“未能实现其目标”，而今天采取类似的方法“几乎不会得到中国领导人的合作”。但正如历史学家尼尔·弗格森在书中有力地论证的那样，缓和并不意味着“拥抱、信任或安抚苏联”。它意味着“承认美国实力的局限性”和“使用胡萝卜加大棒的组合，并争取时间”。正如弗格森的结论指出，“它奏效了”。波廷格和加拉格尔过早地否认了缓和政策同样可以对中国发挥作用的可能性。相反，他们将其视为绥靖政策。他们也没有认识到美国实力的局限性。 6park.com
波廷格和加拉格尔的结论是，北京“永远不会成为可靠的合作伙伴”，因为习近平“不是美国人可以与之解决问题的领导人”，而中共“无意与宣扬自由价值观的大国无限期地共存”。相反，如果我们不被意识形态所蒙蔽，不认为中国所有的政策声明都是虚伪的，那么就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认识到，习近平和中共实际上有意与美国进行建设性的接触与和平共处，特别是如果另一种选择是双方都无法持续取胜的零和斗争的话。 6park.com
保罗·希尔（Paul Heer)是芝加哥全球事务委员会的高级研究员。他曾于2007年至2015年担任东亚国家情报官。他是《X 先生与太平洋：乔治·凯南与美国东亚政策》一书的作者。 6park.com
本文于2024年5月30日发表于《外交事务》杂志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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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主:真者于2024_12_02 15:44:30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