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枣
俺小时候住那院子比较大,里头有十几个套院。俺们家住紧里头的套院,从大门口走到俺们家得小五分钟。 6park.com 各套院都有树。俺们套院有两棵花椒,两棵李子,直径八寸左右。但往外走,有个必经的套院。院子中间长了一株枣树,直径两尺左右。枣树木质坚硬,生长缓慢,没四五十年长不了那么大。由此知道,这个套院有年头了。 6park.com 每年春天,这棵枣树都开满了星星般的枣花,花儿谢了之后会生出很小的枣,一开始是尖的,然后慢慢长成葫芦形。风来时,满树的小葫芦铃铛似地晃。葫芦枣脆而多汁,是俺吃过的最甜的枣。这棵树树冠很大,夏天有小半亩浓荫。它每年产枣够全院四十多家人每家分一桶。按照每桶五斤计算,就是二百多斤。 6park.com 并非所有的小枣都能长大。有时候一阵风来,会有蔫了的小枣掉下来,落到在下面做作业或者下棋的俺们身上。 6park.com 隔壁院子里也有枣树。树枝伸展到俺们院的房顶上,俺常卷个凉席,爬到房顶,在那树荫下看书。但那是木枣,渣多,汁少,没法跟俺们院的葫芦枣相比。 6park.com 葫芦枣很难偷。从它四面所有的房顶都够不着。树又高,从下面偷也不行。俺跟孩子们试过用石头砍,但砸中枣的概率不比砸中住家的窗户或者住户脑袋的概率大。用杆儿打动静太大,自然也不行。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爬上去摘。但是这院子有两位长驻的老太太,一位来自山西,一位来自河北,俩老太太眼神不好,但刚好能看清你是谁家小孩。 6park.com 有时碰到大风大雨,俺们能捡到几个枣,不过越吃越馋。其余时间,俺们只能在树下转着圈地流哈拉子。那枣,是俺们用眼睛生生看熟的。随着枣变大变红,俺们都坐不住了。那时,俺们就会去找院长钟老太太。 6park.com 钟阿姨,该打枣了。俺们说。 6park.com 急撒字(急啥子)?老太太正忙着喂鸡。 6park.com 再不打就烂了!俺理直气壮。枣长这么大,主要是俺们小孩的功劳。 6park.com 昨天拉过(哪个)带人爬西院的房?钟老太太严厉地望住俺。 6park.com 管着吗?俺和小孩警惕地后退。 6park.com 卧补惯拉过惯?(我不管哪个管)?钟老太太逼进一步。 6park.com 多管闲事多吃屁。。。 6park.com 咣地一声,老太太把鸡食盆摔在地下。俺和朋友撒鸭子就跑。当年俺们的民主尝试,多半都这样结束。 6park.com 钟院长是老红军,俺们小孩是祖国的未来,相当于国之储君,按说份属君臣。但这只是理论。事实是钟老太太有全院家长的巴掌和鸡毛掸子做后盾,她掌实权,俺们只有名分。 6park.com 只有葫芦枣站在俺们一边,它们不管不顾地成熟,越来越红。最后终于连钟院长没办法了。只得同意打枣。 6park.com 那可是俺们院的盛事。在全院的注视中,俺们几个能爬树的孩子拿着杆子爬上枣树,乒乒乓乓地开打。大人也在树下拿着杆子打上了。枣下雨般掉下来,在地上铺了一层。钟老太太指挥俺们打完一枝又一枝。捡枣的孩子满院跑。俺浑身是汗,胳膊上的血口子被腌得生疼,但心中非常兴奋。 6park.com 枣打得差不多了,俺们爬下树,所有的兜都是满的。各家都拿来了自家分枣的容器,有脸盆,有水桶。那时院子里就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大人愉快地交谈,小孩嘻嘻哈哈,窜来窜去。钟老太太拍拍俺的脑袋,俺们的恩怨就结清了。 6park.com 后来再也没见过葫芦形的枣。上次回国,发现院子门口站上岗了。跟警卫说俺是该院的老住户,想进去看看,但他不肯通融。只好在门口照了张像,依依不舍地离去。 6park.com 再见了,葫芦枣,俺心里默默地说。再见了,童年。童年是一个快乐的梦,梦中飘满了星星的枣花。评分完成:已经给 神采 加上 500 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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