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首歌分析红卫兵不忏悔的原因
韩进
 
基督教讲忏悔，中国社会从来没有忏悔这一说，不认错是我们的光荣传统。犯了错怎么办？唯有千刀万剐而已。只是西方文化的入侵，中国人才渐渐懂得犯了错误应该忏悔。特别是党中央给文革定性为十年浩劫后，红卫兵应该忏悔，成为许多人的共识；但具体到每个红卫兵本人，却几乎没有人想忏悔。
电影《鹊桥仙》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拍摄，讲述苏小妹与秦观的爱情故事。主题曲《难诉相思》的影响远超这部电影本身，因为，这首歌代表的正是全体红卫兵的心声，只是至今还没有人说破。
为什么这样说？请看——
 
难诉相思的歌词：
孤馆寒窗风更雨，欲语语还休。
昨日春暖今日秋，知己独难求。
四海为家家万里，天涯荡孤舟，
昨日春潮今日收，谁伴我，沉与浮？
连夜风声连夜雨，佳梦早惊休
错把春心付东流，只剩恨与羞
风雨摧花花何苦？落红去难流
春暮凄凄似残秋，说不尽，几多愁
张眩难诉相思意，咫尺叹鸿沟
花自飘零水自流，肠断人依楼
夜夜明月今何在？不把桂影投，
关关雎鸠恨悠悠，一般苦，两样愁。
 
一般情况下，相思类型的歌曲，所诉的苦当然应该是男女相思之苦，而这首歌却绝对是例外。
第一段：
（男）孤馆寒风更雨，欲语还休。
          昨日春暖今日秋，知己独难求。
          四海为家窗家万里，天涯荡孤舟，
          昨日春潮今日收，谁伴我，沉与浮？
孤独凄苦的环境，却有话说不出，为什么？因为男主人公根本没想表达男女相思之苦，他感叹的是形势变化太快，好时光转瞬即逝；他感叹的是自己得到的结局仅仅是输得精光，连一条裤衩也不剩，还得四处漂泊，在社会的沧海中无休止地继续沉浮，无奈地游向生命的终点……
红卫兵响应毛泽东的号召造反，本来是怀着改朝换代打江山的动机，是投入一场命运的大赌博。指别人为走资派、保皇派，都是随便给对方按个罪名，每个人追求的只是自己的社会地位和权力职位。所谓共产主义理想，不过是他们给自己贴的漂亮标签。这是一群真正的乌合之众，却个个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团结成一个团伙打杀砸抢。
他们最深刻的感受，是辉煌的梦想仅仅在眼前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当时那么真切，改朝换代，主宰一切！他们满怀的是失落感，像阿Q赌博赢了很多钱，忽然一场骚乱就没有了，此时，你能让他忏悔不该来赌博吗？
第二段：
女）连夜风声连夜雨，佳梦早惊休。
          错把春心付东流，只剩恨与羞。
          风雨摧花花何苦？落红去难留。
          春暮凄凄似残秋，说不尽，许多愁。
一个青年女性，怀着捕捉如意郎君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动机，做了一次命运的赌博和投机，结果发现对方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氓无赖，青春已逝，于是“只剩恨与羞”。恨的是那个坏男人，羞的是自己瞎了眼。一辈子就这样彻底毁了，此情此景，能要求她忏悔什么呢？哪个女人不是把婚姻恋爱视为改变命运的契机呢？
关键时刻，命运之神就是执法队，我们被要求掷硬币来决定自己的生死，正面就生，背面就死，不掷还不行。我们只好盲目地照着做了。除了王洪文、江青、张春桥等少数人飞黄腾达之外，红卫兵都得到了死刑或无期徒刑的判决。你能要求每个红卫兵为自己掷硬币的动作忏悔，说他们掷币的动作稍做改变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吗？实际上，绝大多数硬币是两个背面，根本就没有正面，这就是文革的真相。
忏悔，是自己做了坏事才会产生的心理活动和情感。如果你自己就是个受害者，你自己最终也被判了死刑，那么，你会为自己曾经当过行刑队杀过人而忏悔吗？
 
可见，难诉的根本不是相思，而是荒唐的梦想，可耻的投机勾当。《难诉相思》这首歌，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情歌，而是当年红卫兵的伤心曲，是他们的自挽歌。
2024年12月1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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