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德国历史---复兴之路｜德国怎么成为欧洲的中心？ 

上一讲我们说了德国统一。在此之后呢,欧洲国家又重新面对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德国。那德国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定位呢?他们又怎么来定位德国呢?我这里要给你引用一句话,特别有意思。这句话是德国统一22年以后,波兰的外交部长在国际大会上讲的。他说:"作为历史上被德国一再侵略的波兰,当然会担心德国的强权。但现在更担心的是德国不作为,不出来当领导。"

你看,波兰的外长居然公开这样讲话,我们会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这个话反映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德国已经是欧洲的中心,而且欧洲需要德国。这就很奇怪了,要知道经过两次世界大战,欧洲国家对德国的警惕和防范可谓深入骨髓。1990年德国刚统一的时候,大家还在担心。怎么过了20年,德国就成为欧洲的中心了,而且很多国家还希望他当领导?

这个问题的关键实际上是统一后的德国处理历史和现实的方式。你肯定知道,德国对战争的反省是比较深刻的。最出名的是西德总理勃兰特1970年在波兰犹太死难者纪念碑前直接下跪谢罪。德国统一以后,仍然特别注意和纳粹那段历史保持距离,可以说小心翼翼地和过去切割。

举个例子,德国统一进程当中最有象征意义的是什么?当然是柏林墙倒塌。所以很多人提出来要把那一天作为统一纪念日,但最后呢让政府否决了。为什么?因为那一天是11月9日,1938年纳粹德国全国性迫害犹太人的"水晶之夜"(我前面第24讲提到过)也是这一天。所以否决了。

再举个例子,前几年联邦德国军队对德国军事传统和军事文化进行了系统的梳理,从普鲁士腓特烈大王开始直到现在。但是他们告诉我,这里有一个明确的决定:1933年到1945年这段时期的德军是排除在外的,不算德国军事传统。所以你看,德国对待历史问题上非常小心,也非常严格。这种态度当然减少了其他国家的担心。

但更重要的是德国对待现实的态度。德国统一以后,有不少人以为德国又要追求强权了。结果完全不是这样。和当年野心勃勃要称霸欧洲、称霸世界相比,德国这个国家呢走到了另一个极端。有些学者管这个叫"权力忘却",不想再要权力了。

就拿军事力量来说,德国的军队(也就是联邦国防军)全部在北约框架下。换句话说,德国想单独和谁打一仗都是不可能的。另外,德国也特别不愿意增加军费。美国实际上一直在压德国,要求他发展军事力量,好在伊拉克、阿富汗这些地方多出兵,替美国减点负担。但德国死活不愿答应。实际上,现在的德国对所有海外军事行动都不感兴趣。

有位联邦国防军的军官曾经告诉我一个笑话,是德国人说自己的:"我们已经为皇帝死过一次,为元首死过一次,这次想死在自己的床上。"所以对于这样一个国家,其他欧洲国家确实不大需要再去担心他、防备他。

但是不担心德国不等于想让他当领导。那德国在欧洲的领导地位怎么来的呢?简单地说,依靠实力自然形成。你看,德国统一后真的没做多少突出自己地位的事情,而是明确推进欧洲一体化,把自己越来越融入到欧洲这个大框架里。用西德前总理施密特的话来说:"德国人应该追求欧洲的德国,而不是德国的欧洲。"你看,这个关系就非常清楚。

另外呢,如果你看时间线,也会发现德国统一和欧洲一体化加速基本上同时发生。德国正式统一是1990年,到第二年,现在的欧盟就正式成立。那后来呢,欧盟的发展也好,扩大也好,德国都是在很积极、很实在地推动。

我们今天如果看新闻,会觉得欧盟一会儿这个倡议,一会儿那个倡议。但你要知道,那些东西要真正落实的话,背后都有一大笔开支。那谁来出这笔钱呢?欧盟出。欧盟的钱哪里来的呢?当然是成员国凑。其中德国出的是最大头,占28%以上。所以德国在欧盟里面还有一个外号叫"自动提款机"。从这个外号你也能知道德国为欧盟出了多少力。

但是光出力,德国也不见得会被当成领导。我在前面第28讲讲过,法国和德国是欧洲一体化的主要推动力,一般也称为"法德轴心"。其中法国的主要出思想、指方向,德国主要出力气。但是德国统一以后,有些事情就慢慢起变化了。法国和德国的实力差距越来越明显。换句话说,法德这两部一体化的发动机功率差别越来越大,德国的影响力慢慢超过法国。

那什么时候出现了质变呢?2008年。那年全球金融危机,欧洲爆发债务危机。法国受冲击特别大,严重程度仅次于四个重灾国家:希腊、葡萄牙、西班牙和意大利(也就是媒体上说的"欧洲四国")。那德国呢?德国在这次危机里面表现最好,不仅经济恢复得最快,而且整个社会比较有序,失业率也控制得很好。可以这么说,德国的经济模式在这次危机当中证明了自己的独特价值。

到这个时候,其他欧洲国家都看得非常清楚:所谓的"法德轴心",实际上只有德国一架发动机能运转,能把大伙拉出危机的只有德国。所以你看,德国被当成领导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法国不行了,"法德轴心"越来越变成"德国中心"。特别是默克尔当总理的这十几年,德国基本上就是欧盟的主心骨。不光是欧盟内部的经济、社会问题各国会看德国的方向,而且在怎么跟俄罗斯打交道啊这种传统的地缘政治事务上面,欧洲政治家也会挤着去和默克尔商量。

说到这里你就明白了,德国之所以在欧洲处于领导地位,说白了还是因为他的实力,再加上长期低调地推动欧洲一体化带来的。不过我这里必须补一句,对于德国来说,这种领导地位不见得都是好事。为什么这么说呢?欧盟现在是个大摊子,一共28个成员国(英国脱欧以后还有27个)。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利益和打算,不可能完全听德国的。说得再通俗一点,其他欧洲国家让德国当领导,是要德国继续出力。所以你经常会发现,其他国家一边骂德国,一边要求德国继续领导。所以对德国来说,这是一个领导困境。

另外一点也非常重要,那就是德国的领导能力有限。从历史上看,德国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变通的民族。一旦他定了规则,那会要求非常严,而且经常会用对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这个就带来大问题了。比方说,在应对债务危机的时候,德国觉得希腊这些国家:"你欠债这么多,那你们如果想要欧盟的帮助,自己就必须过紧日子,要按规矩办事,不能给你特殊待遇。"

而且你知道,德国在危机之前自己刚刚过完几年紧日子。所以德国人就觉得:"我们能过紧日子,你们这些欠债大户这时候也应该过。"德国这种主张有没有道理?当然有道理。但在实际情况中效果就特别差。像希腊对德国就特别反感,国内直接骂默克尔"法西斯"。这也加深了欧盟内部的裂痕。

当然还有一些问题就是深层次的,也是更加根本的问题了。比如说,欧洲一体化,或者说欧盟这辆大车,现在主要靠德国一家在拉。那德国还能拉多久呢?另外,英国脱欧以后,欧洲一体化本身还能走多远?这些都是变数。但是从统一到现在,德国的利益已经和欧洲完全绑定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领导下去。所以德国的未来取决于欧洲,欧洲的未来取决于德国。看清了这一点,你就看清了今天欧洲的大部分事情。

好,到这里德国简史的课程也全部讲完了。无论是德意志民族也好,还是德国这个国家也好,都以鲜明的特征在历史上留下了印记。但是他们经历的起落并不是独有的,我们今天都可以从中获得教训和启示。欢迎你在留言区分享你这一旅程的收获、感受或者问题。我们在留言区里继续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