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导致性变态    毕汝谐 （作家 纽约）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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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是个奇异的年头，我经历了许多古怪反常的事情； 6park.com
我与中央美术学院教师Z的露水情缘，即其一也。 6park.com
那时，我的许多朋友——从美术学院的学生到美术学院的教授——都在曼哈顿中城大街上给行人画肖像； 6park.com
他们整天价跟警察周旋，与乞丐、妓女打交道，人变得粗俗了，艺术感觉也迟钝了； 6park.com
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见钱眼开呀。盛夏时节，每天收入好几百美元现金，又不用报税， 6park.com
很多人经不起这个诱惑，不能罢手。 6park.com
当时，大名鼎鼎的殷承宗也靠调钢琴混饭吃呢。 6park.com
Z也是一名街头画手。 6park.com
我第一次去她家做客，二话不说便成为情人了；Z对我说：你长得挺好的，所以我就跟你了。 6park.com
我从小就常常听人家说我长得好，耳朵都为此磨出茧子来了；但是， 6park.com
美术界人士的称赞比常人的称赞分量重得多； 6park.com
在1989年，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作为美男子的黄金期不再，只能算是次美男子了； 6park.com
而且，我离美男子的大限之年，已经不远了！ 6park.com
此话怎讲？是的，不仅每个人的自然生命有大限之年，每个美男子的美男子生命也有大限之年！ 6park.com
年龄不饶人；历史上最著名的浪子卡萨诺瓦，于46岁那年不敌自然规律，被迫退出情场； 6park.com
因此，我认为46岁就是所有美男子的大限之年，谁也迈不过这道坎！ 6park.com
我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文革那个特定历史阶段、 6park.com
出现于北京干部子弟圈这样一个特定群体的出色浪子 6park.com
（口蜜腹剑的李林甫曰：野无遗贤；自欺欺人的毕汝谐曰：野无美男）； 6park.com
根本没有得到900万北京市民的一致认可！而放在历史长河里，毕汝谐啥也算不上； 6park.com
跟卡萨诺瓦相比，好比乌鸦对凤凰，根本不值一提。 6park.com
可是，毕汝谐人还在，心不死啊；他要抓住一切机会，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6park.com
我认为美术界人士比常人更有资格评论男性美，当然，我也非常重视女性对我外貌的称赞； 6park.com
但是，我对于男性的称赞则不以为然；早年，我的一个发小直视着我的眼睛说你的眼睛真好看啊， 6park.com
然后他就看个没完没了；我脸上微笑，却很有些别扭；还有一回， 6park.com
北京体育学院预科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一个劲儿地说：小毕，你长的挺美的； 6park.com
我心里直发毛，因为我想起言情小说秋海棠里的一个细节： 6park.com
喝醉了酒的大兵搂着秋海棠，要跟他亲嘴！ 6park.com
Z既是美术界人士，又是女性，因而她对我的外貌的肯定，弥足珍贵。 6park.com
20岁那年，我不耐文革痛苦，愤然创作中篇小说九级浪，从而一举进入中国文学史； 6park.com
九级浪第四章有这样的情节——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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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理解司马丽多变的情绪，况且她的话里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 6park.com
可是为了不使她扫兴，我一动不动地给她当模特儿；她就像大画家似的，先从各个方向 6park.com
 打量我，然后在纸上做着勾描。 6park.com
  我用凝聚的目光注视着她。我也在给她画肖像，是绘在我的心里。 6park.com
  司马丽一边画着，一边谈论着：”你的形象还可以，给人的印象是善良， 6park.com
人们都愿意对善良人讲心里话；这对于你写小说十分有利。最善于鉴别 6park.com
  男性美的是画家，其次是一种心理变态的男人，”她不好意思说，我知道是指同性恋者。 6park.com
“第三是女性。我希望每天给你作一幅肖像，几十年不间断。” 6park.com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6park.com
  司马丽异样地看着我，眼神不再是朦胧的了。 6park.com
  她戒备地抬起手，很聪明地暗示我：“拉斐尔有一幅名画， 6park.com
画的是亚里斯多德和柏拉图在雅典学院门口辩论的情形。如果当时我在场，我一定支持柏拉图……” 6park.com
  我老老实实地坐好。“我也是……” 6park.com
  司马丽用更强的充满热浪的目光望着我。 6park.com
  我们都感到非常幸福。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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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看，少年毕汝谐在成为拍婆子大师之前，也曾对爱情有过无比纯洁的、 6park.com
发乎情止乎礼的憧憬；又，1970年，江青推出8个革命样板戏， 6park.com
其男女主人公都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单身人； 6park.com
而毕汝谐却在九级浪里口无遮拦地大谈柏拉图式的爱情， 6park.com
毕汝谐领先于所处的文革时代，何止十万八千里！ 6par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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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5月，北京人凑在一起，最热门的话题就是天安门广场上的人山人海； 6park.com
Z的宝贝女儿是个大一学生，也是广场上的积极分子，还参加了绝食。 6park.com
我一听就跟Z说：坏了，坏了！大事不好了！ 6park.com
Z说：怎么了呢？ 6park.com
我说：绝食是我小时候经常用来对付父母的一种惯用手段： 6park.com
为了买自行车买篮球买拉力器买沙袋，动不动就绝食！我知道只要一顿饭不吃， 6park.com
要买的东西就到手了！可那是我的亲爹亲妈呀，而且我是独生子， 6park.com
我不吃饭他们心疼呀，所以绝食这个方法很有效。这些傻瓜学生， 6park.com
错把共产党这个狼外婆，当成了亲爹亲妈来撒娇，麻烦大了！ 6park.com
Z听了我的话，赶快给女儿写信，劝女儿退出绝食队伍。 6park.com
那年头，国际长途电话可是个奢侈的享受，轻易没有人愿意打。  6park.com
Z比我大好几岁，相貌普通；本来我是抱着一夜情的打算，准备及时收手了； 6park.com
可是她不愿意中止关系，便用一些无师自通、随意编造的床笫荤话撩拨我；必须承认， 6park.com
这些我在金瓶梅里都没见过的新颖荤话是很有煽情效果的， 6park.com
就继续跟她好下去（或者是说混下去）了。  6park.com
Z的老家在天津，认识天津女作家柳溪、航鹰等人；我们聊起这些文艺界的往事，津津有味。 6park.com
六四开枪以后，谣言满天飞；最可怕的一种传言是说北京市死伤了一万多人， 6park.com
血流成河；Z吓得要命，再也不怕花钱，没命也似的往国内打长途电话找女儿， 6park.com
可就是联系不上了！Z急得团团转，我也爱莫能助。  6park.com
为了转移对女儿的牵肠挂肚，Z发了疯似的要求性事，如同酗酒的人， 6park.com
一见到酒就控制不住地痛饮一醉；而且，等闲性事已经不能满足她了， 6park.com
她央求我不断加大力度，甚至伴以拳打脚踢！ 6park.com
毕汝谐是何等敏感之人啊，有时候我甚至觉得Z衣裙的窸窣声， 6park.com
都能够在耳际放大成金属碰击的声音；结果，现在为了追求强刺激， 6park.com
竟然不得不在床上大打出手了！ 6park.com
六四以后，北京开始大清查，被称为首都最寒冷的夏天； 6park.com
当局祭出阴毒而又高明的一招：公布了很多举报电话线，鼓励市民们揭发举报六四暴徒； 6park.com
这一招非常有效地把人性恶召唤出来了；那些彼此有私人冤仇的人， 6park.com
趁机打电话匿名举报自己的仇家；而戒严解放军都是外地进京的乡巴佬， 6park.com
他们不讲理呀，逮住谁都是一顿胖揍！ 6park.com
北京人都担心自己的亲人遭到仇家暗算，人心惶惶； 6park.com
Z也为自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宝贝女儿唉声叹气； 6park.com
而我只能不断地拿宽心话安慰她，再就是把床上那点活儿做的更疯狂、更残酷， 6park.com
使她暂时忘记思念宝贝女儿的痛苦和忧愁。 6park.com
我们甚至放肆地自拍了很多春宫照片，本来我对这种做法是非常忌讳的； 6park.com
因为在北京的时候，我害怕这些东西有可能于日后成为罪证；我认识一个花花公子， 6park.com
是海军副参谋长之子；他最喜欢自拍春宫照片，1983年严打一来， 6park.com
因为春宫照片被判了15年有期徒刑。据说，审判人员拿出他的这些春宫照片问他， 6park.com
照片上这个男人就是你吧，花花公子说是； 6park.com
审判人员又问照片上这个女人不是你爱人吧，他说不是；再拿出一张照片， 6park.com
又是同样的问话同样的答话；再三再四，铁证如山，蹲大狱去吧。 6park.com
那时候，我还给纽约新闻娱乐周刊写专栏；这天下班以后， 6park.com
Z陪我去新闻娱乐周刊编辑部送稿子；这时走廊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6park.com
我把稿件从编辑部的门缝塞了进去； 6park.com
Z竟然丧心病狂地问我：在这里（做爱）怎么样？我吓了一大跳， 6park.com
说：你发疯了？！万一哪个工作狂还没回家，从任何一个门里走出来，咱们俩就闹出天大丑闻了！ 6park.com
Z苦笑着喃喃地说我就是疯了就是疯了。 6park.com
凡事都有了结；当六四阴霾渐渐远去、Z确知宝贝女儿平安无恙， 6park.com
她的精神状态便恢复正常了；我和Z的关系也顺理成章地回到了正常轨道。 6park.com
我们一起把那些春宫照片连同底片都销毁了，付之一炬；从此以后， 6park.com
我们成为非常要好的无话不谈的异性知己，彼此客客气气， 6park.com
就好像那段噩梦一般的变态性经历根本不曾发生一样。 6park.com